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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抗战烽火岁月到援建坦赞铁路

地坛党支部 王从民

我今年96岁了!回顾我走过的路,有两段经历在心中打下了深深烙印,我觉得这也是一段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用鲜血、汗水、泪水铸就的苦难和辉煌的历程。

战时留影(左一为王从民)

1938年,13岁的我参加革命。这一年,冀东发生了两件大事,一件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了冀东10万民众抗日大起义;一件是大汉奸殷汝耕成立了伪冀东自治政府,总部设立在通县。冀东当时的局面非常混乱,遍地都是军阀、日本兵。那一年我初小毕业,准备去读的南岗高小被日本人烧毁,失学在家。也是那一年,驻扎在我们村附近的一队日本兵,因为中队长夜晚被杀,整日搜查,闹得整个村庄鸡犬不宁,老百姓叫苦不迭。恰逢邓宋支队从平西前往冀东,支援冀东起义,而我的两个哥哥都已经参加革命,父母决定把我也送去参军。1938年7月,父亲带我去八里路外的村庄报名,13岁的我尚不符合参军条件,33大队2营的教导员彭立夫和我二哥是同学,他看我虽年龄小但个头大,就破格留下当卫生员,负责为大夫背药包。后来冀东的局面发生了变化,各大队要回到平西汇合,因我年纪尚小,不到参军的年龄,教导员打算把我送回家。那一年中秋节,部队住在蓟县马申桥,晚上教导员询问意见,我思前想后,决定跟着部队一起走。那个时候敌人封锁的还不算厉害,一路比较顺利,沿途打过两次小仗,有惊无险。从延庆到昌平时有个小插曲,深夜过铁路,领导命令大家迅速安静通过,但是很多人没有见过铁路,忍不住停下来摸一摸,使得后面的人压倒前面的人,发出了声响,被日本兵发现。他们开着轨道车过来,一边扫射一边用探照灯晃照,我们急忙卧倒隐蔽,可能是日本兵发现我们人多,没敢停车,我们躲过了一劫。

到了平西后,我们33大队改名为七团,进驻涞水、义县、房山、涿州一带。在门头沟、斋堂、清水住了一段时间后,春节前到达野三坡。当时已是寒冬腊月,我们还穿着单衣单裤,我靠离家时带的一件线衣,勉强撑到春节发棉衣。春节后,我们又向九渡行进,由山南出发,上山三十里、下山三十里,每人带一茶缸小米饭,渴了喝山泉水,走了一天一夜,之后就一直在这一带活动。后来国共合作,我们团被编排到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,吃饭穿衣有了保障,每个月还可以领3块钱的津贴。1939年日本人对九渡根据地的扫荡是春、秋两次,1940年敌人增加扫荡次数,他们还实行惨绝人寰的烧光、杀光、抢光的“三光政策”,在长城内外制造大片无人区。同时,国民党又制造了震惊中外的“皖南事变”,停止了与中国共产党的合作,我们的军需供应也停止了,斗争和生活变得异常艰苦。

在这艰苦岁月中,有几次战斗印象非常深刻。

第一次是伏击战,发生在1940年反扫荡期间。一天早上,我们在转移的途中被敌人盯上,跟了上来,营长发现前边有一个山沟的地形很适合打伏击,于是部署三个连队分别埋伏在几个山头,留一个连队诱敌入瓮,当鬼子大摇大摆进入山沟后,我们迅速扔手榴弹、开枪射击,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的手忙脚乱,短时间失去了抵抗力,这一仗一共打了半个多钟头,消灭敌人50人。

第二次是接应日伪军起义。驻扎在涞水县横圻镇130多人的伪军队伍的中队长,不愿为鬼子干事,私下联络我们想要起义,军区司令同意支援他,派我们营去接应,我们夜里出发,抵达后成功接出一百多名起义伪军,他们后来成为抗日的有生力量。

第三次是车厂之战。车厂村形状是个瓮城,里面是山沟,外面是平原,易攻难守。一天夜里,我们正在休息,从涞水、易县来的敌人乘着夜色向我们发动突袭,大家紧急集合,迅速进入战斗,10连在山外应战,12连在村口阻断敌人,10连想抢占南边的山头,行进至半山腰与敌人迎面撞上,为避免过多伤亡,10连连长决定由他带领一个排阻击敌人,指导员带领另外两个排撤离,由于10连长和战士英勇抵抗,牵制了敌人的兵力,我们全营迅速转移至北山,脱离了险境,减少了人员伤亡。这一场战斗,我们和敌人都损失很大,我们连长也牺牲了。

第四次是石亭之战。石亭原是解放区,被一个中队的鬼子和一队伪军强行占领。石亭有着特殊的地理位置,战略地位非常重要,上级给我们3营的任务是必须夺回石亭。那天晚上出发后,天就下起了小雨, 12连走在前面,在进入石亭后与营部失去了联系,通讯班联系不上12连,营长让我吹号,号声与12连取得联系,也引来了鬼子,敌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我们发动进攻,我们紧急撤退,卫生员在这次战斗中牺牲了。我和卫生员是同一年当的兵,岁数差不多,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,他的突然离去令我非常伤心,几十年后仍然能清晰的回忆起他的音容笑貌。这一仗最终因为我们的提前暴露失败。

第五次是木井村空袭。我们是晚上进驻木井村,早上起来我和营长在院里洗衣服,忽然听到了防空号音,敌人的飞机来了,我躲在屋里的炕沿下趴下,炸弹声此起彼伏,房子也被炸塌了,房梁从我身边倒过去,过了很久才见到光线。后来知道,我们进驻的当晚就有特务从后墙跳出去给涞水县的敌人报信,这个特务也被我们揪了出来。

第六次是涞水之战。1940年“百团大战”,7团接到攻打涞水县的任务,我们三营负责阻击高碑店方向敌人的任务。夜间进入阵地后,我们先拔掉铁路上的道钉,进入准备好的掩体,准备阻击敌人。涞水方向打响不久,敌人的轨道车就开过来了,敌人边走边用探照灯照,用机枪向外扫射,进入我们阵地后,敌人的车脱轨了,走不动了,冲锋号一响,手榴弹、子弹同时向轨道车打去,敌人被我们全部消灭,还缴获了两挺机枪、十几支步枪。但是,打涞水县的主力部队,因日本兵镇压了准备起义的伪军,未能里应外合,未攻下涞水县城。

第七次是支援冀东。1941年是斗争残酷的一年。这一年上级决定从平西抽调一批干部前往冀东,支援冀东的抗日斗争。我这时也被抽调前往冀东的干部队伍之中。这距离我离开冀东已经四年之久,在回冀东之前我去看了两个哥哥。回冀东的路途非常艰辛,由于当时永定河上还流冰,我们在地委住地等了一个多月,进入平北根据地后,总有大批敌人追击我们,10团领着我们在平北转了一个多月才甩掉敌人。由昌平前往冀东的路上,有一天下午我们由昌平的山里出发,一路向东,朝平谷的鱼子山行进,下山后我们跑跑停停,天亮才到达潮白河边。过河后敌人跟上来了,我们边打边上山,周围都是敌人的子弹从我们身边飞过,直到山口10团护送队开始还击,我们才缓和下来。下山后听老百姓说刚有100多个鬼子向响枪的地方去找你们了,我们赶紧过马路上山。鬼子又跟上来了,由于敌众我寡,只能隐蔽战术,我们躲进了一个小山沟,鬼子没有发现我们,沿路就追下去了,等他们过去之后我们跟在敌人后边继续行进,到蓟县盘山,13团来接我们,将我们安全护送到兴隆。

还有两次是到冀东后发生的。一次是在滦河边上,当时敌人放出谣言“冀东的八路军都被消灭了,冀东是日本人的天下”,为了破除谣言,我们主动出击,到敌占区周边打游击,不断袭扰敌人,让百姓觉得八路军仍在身边,增加大家抗日信心。另一次是我们住在三汝河时,一天早上,鬼子偷袭我们,参谋长发现敌人的数量很少,命令我吹冲锋号迅速集合部队,两个团的战士冲出去消灭30多个日本兵,我们发现被打死的鬼子平均年龄才十五六岁,分析当时敌人的兵源已经非常匮乏。

1943年因为身体原因,我转业到遵化县工作,任区委委员兼区小队指导员。

坦赞铁路建设施工现场(前排左二为王从民)

1964年,我进入外经委工作,1968年参与援建坦赞铁路项目。坦赞铁路全长1860多公里,其中建桥320座,修隧道22座,车站93个,房屋37万多平方米,铺电线线路1900多公里,运量为200-500万吨的铁路工厂在坦、赞两国各一个。在物资和人力方面,我国共支援钢材31万吨、木材15万立方米、水泥33万吨、机车120台、车辆2100台、客车100台,最多的时候工程技术人员13000人,民工50000人。该铁路于1970年10月开工,1975年6月全线铺通并投入试运行,1976年7月正式移交坦、赞两国政府。这也是中国迄今为止最大的援外成套项目之一。

历史上,非洲南部一直被英国人和葡萄牙人占领,1964年坦桑尼亚和赞比亚民族独立后,交通被西方国家封锁,丰富的矿产、木材无法出口,生产生活用品进不来,坦赞两国首先寻求西方大国和苏联帮助修建这条铁路,均遭拒绝;转而求助我国政府,我国出于对广大非洲人民反帝反殖、争取民族独立斗争的支持,为增强中、坦、赞三国的友谊,经三国领导人商讨,中国政府援助坦、赞修一条铁路,作为出海通道。1967年9月,中坦赞三国政府代表团在北京正式签署了关于修建坦赞铁路的协定。

1968年,铁路组组长布克和我达到坦桑尼亚后,与勘测队一同考察、勘测,设计了北线、中线和南线三条线路,经过筛选,敲定工程量较小的南线。方案经国内批准后,我们开始做施工准备,国内的物资运输量很大,两个客轮轮番运送工程技术人员,货轮轮番运送木材、钢筋、水泥。一切就绪后,1970年10月,我们举办了开工典礼,时任对外经济联络委员会主任方毅、铁道部部长郭鲁和坦桑总统尼雷尔、赞比亚总统卡翁达出席了典礼。开工后,铁路组希望将铁路的第一期工程502公里在一年内完成,以方便运输物资,坦方在报纸上登了这个消息,给我们施加了很大的舆论压力。

工程刚开始,开展工作非常困难。坦桑尼亚地理位置位于,南纬5度,靠近赤道,天气炎热,一年只有两个季节:旱季和雨季。旱季酷热,雨季大雨滂沱,导致地面植被丰厚,灌木乔木丛生,测量无法进行,放样极度困难,后来法国转来的大功率的推土机运到后,用机械清表才解决了问题;许多地区荒无人烟、野兽群居出没,蚊虫散播着疟疾和黄热病,施工条件异常艰苦;当地也没有青菜,只能依靠从国内带去的菜籽,自力更生开荒种菜种瓜养猪,来解决生活的不足……虽然工作、生活均面临着重重困难,但是人们的工作状态非常积极,充分发挥主动性,排除万难,抓紧进度。1972年12月坦赞铁路第一期工程502公里按计划到达终点姆林巴车站,这在当时的条件下创造了一个奇迹。

坦赞铁路建设施工现场

坦赞铁路工程量最集中、难度最大、工期最长的控制工程段是姆马段,也就是姆林巴到马坎巴科段。长约150公里,要将铁路从海拔200米提高到2000多米,要修许多隧道、架桥、几十米高的大护坡等大工程,技术难度相当大,另外,这一带是无人区,山沟里全部是泥浆,土方量也相当大,坦桑的工人不会干也不愿意干,只能由中国的工人先做示范,带着他们干。为保证施工进度和施工质量,就这150公里线路勘测队共做了2000公里长的20个方案,然后一个一个方案比较,确定6个方案,在这6个方案基础上再选出2个,最终确定一个。我和工作组组长布克也参与了其中。1973年10月,坦赞铁路的铺轨到两国边界通杜玛,这一段工程进度比较快,赞比亚方非常热情,请我们参观他们的铜矿,总统卡翁达还特意在家举办了家宴款待我们,他还亲自为我们冲咖啡,显示出他对中国人民的深厚情谊。这一段通车后我就回国休假了,检查是左心室劳损。由于病情严重,只能放弃原本打算干到铁路全线通车后再回国的计划,提前结束在驻坦桑尼亚使馆的工作。

2011年部里组织代表团重返坦赞铁路考察,赶上中东多年不遇的大暴雨,其它的铁路都瘫痪了,只有中国援建的坦赞铁路还在正常运行。坦赞铁路又被称为“中非友谊之路”,是我们用汗水、鲜血和生命与坦、赞两国铸成的友谊永恒丰碑。

岁月不居,时节如流。我们曾经贫穷破旧的城市已是高楼林立,曾经物资匮乏的市场已是琳琅满目,曾经孤立无援的祖国如今正在引领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……我用一生见证了我们党带领全国各族人民,战胜各种艰难险阻,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胜利;进行了改革开放,迎来从站起来、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!

(文章由王从民口述,本刊编辑整理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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